再架两国之“桥”:那些与阿尔巴尼亚结缘的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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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编:  凌晨两点的地拉那特蕾莎修女国际机场稍显冷清

  凌晨两点的地拉那特蕾莎修女国际机场稍显冷清。清洁工做着收尾打扫,为了赶红眼航班的旅客们坐在登机口等候着;停机坪的明黄灯光从窗外投射进来,照在他们的侧脸上。

  阿尔巴尼亚对华免签的政策只针对以旅游为目的的中国人。这几位中国公民入境时,因其中一名不懂英文的游客在接受边防人员询问时未能明确作答,一行人的入境目的受到了阿国关防质疑。在被作出遣返决定后,他们决定与使馆联系。

  现场情况并不简单,边防警察依据遣返的命令执法,但遭遇遣返的旅客心有不甘。双方僵持不下,最终还是发生了冲突。

  中国驻阿领事馆提供24小时待机临时保护电话。接到中国游客打来的电话后,王鑫豪立即报告了主管领导,并驱车赶到机场。那时凌晨三点。

  王鑫豪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大学阿尔巴尼亚语专业,现供职于中驻阿大使馆。在了解了被遣返旅客的在阿行程、酒店地址和离阿时间后,王鑫豪和同事努力和阿尔巴尼亚边防交涉。

  拒绝他国公民入境是一国行使主权的正当方式,不容干涉。王鑫豪只能证明这些中国公民确为游客,并争取让对方更改遣返决定。

  然而要证明这一行人的游客身份绝非易事,因为遣返决定一旦做出,除非出具高级别官员的书面说明,才可在系统中进行撤销操作。经过漫长的沟通,现场的边防警察终于被说服。这时,时针已经指向清晨六点。

  经过数小时的等待、解释、上报,这场拉锯战终以游客顺利入境结束。当几位游客走出机场时,已是正午一点。王鑫豪一直留意着他们的动向直至他们离开阿国。这样的工作,是他的日常。

  提起阿尔巴尼亚,中国人更多感受到的是陌生,甚至常常将它和阿尔及利亚混淆。但这个位于欧洲南部的小小国度,与中国有着特殊的历史渊源。

  阿尔巴尼亚的首都位于地拉那。冷战期间,阿尔巴尼亚与同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中国建立友好关系。但在七十年代后期,阿国实行“不与修正主义和帝国主义接触”的外交政策,与中国断绝往来,原本亲密的外交关系走向冷淡疏离。

  1985年后,阿国政策方针有所改变和松动,阿尔巴尼亚被国际社会孤立的局面亦有所好转。21世纪初以来,中国与阿尔巴尼亚的关系进入重构时期,意识形态冲突平息,开始追求外交和经济上的合作共赢。如今,这个国家生活着150多名中国人,推动或见证着两国关系的变化。

  王鑫豪是现在中驻阿大使周鼎的秘书。外交官这一职业的要求之高,“可以说是毋庸置疑”。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是全方位的,涉及政治、经贸、文化、教育、艺术、科技等领域。对于中驻阿这样规格较小的使馆来说,兼管多领域业务是很普遍的现象。“可能刚刚跟政府要员见完面,转身就得跟布展公司谈设备和价钱,需要很强的multitask能力。”

  距离王鑫豪工作的中国大使馆十五分钟车程的学生城内,李蓓蕾在结束她今天最后一节课后,走出孔子学院教学楼。教学楼上写着“GODINA LIRIA”,寓意“自由之楼”。

  李蓓蕾一头短发,笑容亲切。2012年,地拉那第一所汉语培训中心成立,她追随本科时的老师董洪杰来到这里实习。2013年地拉那大学孔子学院成立后,她离职进入孔院,负责汉语教学工作,这一待就是六年。

  海外汉语教学的工作并非如想象中那么容易。担任实习老师时,因为不懂阿尔巴尼亚语,在面对一群调皮的学生时,她很难对他们进行有效的管束。教学时难以组织课堂,课后还要被听课的指导老师猛批。强烈的无力感让李蓓蕾无所适从,特蕾莎广场曾见证她无数次的眼泪。

  所幸当年的挫折并没有将她压垮。六年过去,如今的李蓓蕾表示“我很喜欢我的工作,学生们流利地说出一个句子或者掌握一个语法点,我都感觉那是对我的认同,就越来越有干劲。”

  和李蓓蕾同样在阿尔巴尼亚奋战的,还有王鑫豪的同学王琦。在地拉那的中餐厅,王琦开启了她忙碌的一天。提前去餐厅解决完文书工作后,便是围绕公司的人力、资源、行政等方面进行监管和决策。如今,她和同专业毕业的徐乐共同经营着“东方城市餐厅”和“功夫”中式快餐连锁店,但目前经营状况并不算太乐观。

  在阿尔巴尼亚,能消费得起并且能欣赏中餐的还是少数,大多数的阿国人对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并不高,“从思想上来说阿国人还是偏保守,能够接受中餐的大多是教育程度高、眼界比较开阔且有一定经济实力的人。”

  考研的失败让王琦和目标专业失之交臂,但不久后,她碰上了赴阿工作的机会。机缘巧合下她认识了已经在阿尔巴尼亚工作的徐乐。在聊到中式餐饮在巴尔干半岛的发展前景时,两人都认为这其中仍有优化的空间。一拍即合,王琦也加入了这个行业。

  餐饮业入行门槛低但淘汰率高,大至市场战略方向,小到日常经营细则,必须面面俱到。“这考验的就是人的判断力和毅力。”

  七十年代后期中阿外交关系的断裂后,阿尔巴尼亚这个老一辈人脑海中的“同意识形态阵营好兄弟”国家,成为了不为新一代人所熟悉的遥远小国。

  北外的阿尔巴尼亚语专业开设于1961年,50多年来,已经培养了十届毕业生。在收到阿尔巴尼亚语的录取通知时,王鑫豪和王琦的第一反应都是,太陌生了——“一个在所有课堂上都没有被提起过的国家”。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这个专业的喜爱。在王琦眼中,学习小语种本身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语言是一个平台,语言逻辑实际上是该语言使用者思维逻辑和意识形态的一种投射。学外语是了解另一种人文形态的捷径,这个过程还是挺有意思的。”

  大二期间,王鑫豪赴阿国交换,恰好,碰上了地拉那大学孔子学院的成立仪式。作为孔院首次进入阿尔巴尼亚的标志性事件,中阿双方都很重视这场活动,中国驻阿大使、阿国总理、北外代表团均出席现场,台下座无虚席。时隔六年,当时阿国总理的一句开场白依旧让王鑫豪记忆犹新。

  “从中国外交官翻译的大使讲话中,我没有找到一处语法错误。中国外交官的阿语是最正确、最无可挑剔的。”

  语言是连结国与国关系的桥梁之一,它既通向政治和外交,也通向文化与经济。或许,还不止于此。

  中阿建交70周年之际,阿总统亲自为文学家、翻译家郑恩波和新华社记者王洪起授予了Naim Frashëri荣誉称号。Naim Frashëri称号是阿国最高荣誉之一,以阿国著名爱国诗人奈伊姆·弗拉西里(Naim Frashëri)命名,由国家元首亲自颁发。

  郑恩波先生一生从事文学工作,对阿语的掌握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翻译了无数阿语著作;而王洪起先生作为新华社记者在阿工作了二十多年,记录下了90年代阿国内的转轨、萧条。1997年,阿国发生大规模的“金字塔式”非法集资活动,假集资机构由于后期无法支付高额利息而宣布破产,导致大量储户血本无归,引发全国性恐慌和暴乱——军火库被抢,监狱被劫,社会治安严重恶化。王洪起先生当时在阿的处境不亚于战地记者,新华社地拉那分社至今还保留着动乱期间被流弹射出4个弹孔的窗玻璃。

  按照十年前的规划,北京外国语大学在2020年将开设89个非通语专业,以满足国家外交事业及国际经贸往来形成的人才需求。和一个语种、一个国家、一种文化的相遇,或多或少,会成为学子人生的一部分。属于自己语种独特的意义,也是每个外语学者求索的事物。

  与王鑫豪和王琦误打误撞学习阿尔巴尼亚语最后来到这里不同,前往阿尔巴尼亚是李蓓蕾的主动选择。

  就读于广西师范大学的李蓓蕾,大学期间主修汉语国际教育专业。大四时,学校给出了前往不同国家进行国际汉语教学的实习名额,其中包括泰国和阿尔巴尼亚。虽然亲朋好友都希望她选择更加富裕、离家更近的泰国,但热衷于挑战的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阿尔巴尼亚。

  2012年,在李蓓蕾刚去到阿尔巴尼亚的时候,阿国青年对中国仍存在非常严重的误解,阿国青年对她和她的朋友喊“中国很穷,中国人滚回中国去”,是常有的事。外出散步时,甚至还有青少年在楼上朝她和她的拉布拉多犬扔石子。

  孤立政策导致的中阿关系僵化,使有关中国的科普、新闻和教育缺席了整整一代阿国人。彼时他们对中国的认知大多还是基于上世纪的信息——被歪曲的计划生育政策、台湾归属权、一国两制政策、中国人喜欢吃狗肉、猫肉等等。国家交流的匮乏,造成了难以弥补的鸿沟。李蓓蕾常常只能安慰自己,“别和井底之蛙一般见识”。

  所幸年龄较长的阿国人给予了李蓓蕾莫大的安慰和激励。他们是见证了社会主义时代中阿友谊的一代,对中国抱有极大的好感。第一次去一个热爱汉语的男孩家里时,“妈妈”把李蓓蕾“安顿”在大长桌子前,端上各种不同的食物、水果及甜点。看“妈妈”忙碌到顾不上吃饭,李蓓蕾几次想去帮助,“妈妈”却把她按在椅子上。第二天,男孩和他的爷爷奶奶带着李蓓蕾去当地最好的餐厅,回想起过往的中阿友谊,老一辈人见到李蓓蕾后忍不住用狂热的亲面礼表达他们对李蓓蕾的喜爱。

  虽然外界对中阿关系褒贬不一,但真正经历、感受过那个特殊时期的老一辈阿尔巴尼亚人,依然怀着特殊的情感来评判中国的。这些温暖和关怀让李蓓蕾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使命的重要性,“我要通过汉语教学让他们认识真正的中国,我要帮他们走出国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近年来互联网社交平台以及媒体发展迅速,信息传播更加便捷,中阿两国的交流也越来越频繁。如今“阿里巴巴”“共享单车”“华为手机”成了阿国人民聊天时的“中国关键词”,对他们而言,中国不再仅仅是一个拥有庞大人口的遥远国家,而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强国。如今她身边许多的朋友和学生正凭借自身努力,通过孔院走出国门,来到中国一睹风采,实现自己的梦想并改变生活。

  每次归国,李蓓蕾都能感受到祖国蓬勃发展的气息。“特别诱人,如果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其实还是很想留在家乡的”。但她最终还是选择回到阿尔巴尼亚。因为这里有她相识多年的好友,有她一手带出的得力门生,有待她如亲姐妹的阿国姐姐,更有她实现人生价值的讲台。

  王鑫豪现在对阿国的了解更加全面,“待得越久、了解越深入,越觉得对一个地方的评价不能只靠主观、只说好坏”。如今他对阿尔巴尼亚的感受是复杂的,这里环境优美,但基础设施建设不足;阿尔巴尼亚人民乐观友好,但生活方式乏善可陈,缺乏事业心。用王琦的话来说,“阿国人适合做朋友,但不能做生意,毕竟思维方式不同,肯定会有分歧”。

  当下,中国和阿国的关系正处于回暖期。迅猛崛起的中国在阿国的形象也在发生飞速的转变,这里的人们对中国的印象,恰如其分地反映了我们走过的发展之路。

  2016年,北外将阿尔巴尼亚语专业纳入“一带一路”外语综合评价专业招生简章,进入这个专业的途径就此更加多元。王鑫豪和他的朋友们将在阿尔巴尼亚迎来更多的的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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